【小榭光阴】非典型较量

非典型较量

　　太阳还没下山。吃完晚饭，匆匆赶到了教室。今晚的第一节晚自习是我的。下午上了两节地理课，尽管脚上是坡跟的凉鞋，也觉得有些累。嗓子也有点吃不消。走进喧闹的教室，后面有两个女生正在扫地，两个男生提着垃圾篓晃悠悠走进来。真让人恼火，已打上课铃，70个学生，干什么的都有。

　　没带扩音器，我也没有力气再吼。抄起缺胳膊少腿的三角板，重重地敲击着讲桌。白色的粉笔，在黑板上落下纷纷扬扬的粉尘，写出三个字：做作业。吵闹声渐渐小了一些。下去巡视了两圈后，目标锁定讲台上的红漆凳子。从抽屉里掏出擦布，掸去灰尘，坐下。

　　教室外的小操场上，有两三个同事正在散步。围着方形的操场，快走。我暗暗握了握微麻的左手。年纪一大，什么毛病都钻了出来，如雨后春笋，如星星之火。

　　心里叹口气，收回的目光无意中落在门口处第二排一男生身上。他算得上班上的一朵奇葩吧。一次上课时，把镜子藏在左手手心，右手拿一把桃红的塑料小梳子，一遍遍地梳额前的比我的刘海还要长的刘海。我恼怒地走过去，他随即把右手缩进抽屉里，左手却还搁在课桌上。掰开他的手指，缴了那面照妖镜。这也是镜子？一块光光的小玻璃而已。上周，他穿牛仔短裤来学校，男生啊，一截大腿露在外面，白花花的刺眼。课间，生不逢时地被蹲点年级组的校领导撞见。当即质问：怎么穿这么短的裤子？他很牛逼地回了两个字：性感。不该牛逼的时候也牛逼，那就成傻逼了。这不，被蹲点的校领导抓到办公室，站了一上午。

　　只见他鬼鬼祟祟地，写几个字，抬头看一眼老师，又写几个字，又抬头看一眼老师。想也不用想，肯定在抄答案。于是，轻轻走过去。走到他桌旁，他才发现我的到来。恐慌地用手翻过一页书，遮掩着。这引起了我的怀疑。低声喝问道：在干什么？！他低着头说，没干什么。我当然不相信他没干什么。随手翻起他翻过去的那页，一张白纸的一角漏了出来，原来在写纸条！前排坐门口处的男生轻声说道，在写情书。声音虽然很低，但语调欢快，听得出有一种幸灾乐祸在里面。

小包子跳绳分割线

　　在写什么？我边问，边抽取藏在那页书下面的白纸。谁知，他惊恐地从上面一把抓住。于是，我的手在下面，掌心朝上；他的手在上面，掌心朝下。两只手之间隔着一页无辜的书和一张忐忑的纸。我不愿松手，学生都看着呢。他不敢松手，额头和鼻尖都冒出了汗，一层又一层地。僵持中，我问，你到底在写什么？他说，没写什么。没写什么，那你紧张啥，松手！他半点也不放松，依旧紧紧攥着。满头是汗。那页书，在两只手的抓扭中疼痛难忍，渐渐从书脊脱落。

　　隔着两层纸，我依然可以感觉到他的手心在冒汗。可怜见的，什么大不了的纸条，这么紧张。我缓和了一下语气：语文老师没能力解决这个事是吧，那好，把班主任叫来，让他来解决。他的手稍微松了一下，但仍不足以抽出纸团。我继续说道：你松手，我只是了解一下你在干什么，看完还给你，不和班主任说。他大概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解决办法，或是觉得我这人还是可信赖的，总之，几秒钟后，他的手松开了。

　　我把手中的书页、纸团展开，拎出那张祸国殃民的纸条，走上了讲台。肯定不能站在原地看，周围会有学生站起来，鸭子般地伸长脖子偷看的。上面只有两三行字，应是向哪个女生表白爱慕之心吧。说什么管你接不接受，喜不喜欢，我可以给你下跪的，我一定会追你，云云。

　　无聊，滑稽。看了个大概，我把纸条恢复到展开前的状态----揉成一团，扔到了他桌上。从哪来，回哪去吧。在我看纸条的时候，他趴在桌子上，盯着我，神情有些紧张。估计是怕我反悔，把纸条交给班主任吧。这时，他一把抓住失而复得的纸团，就埋着头伏在桌子上，不曾抬头，一直到下课铃响。也不知，走出教室前我旁敲侧击地说的那几句话，对他有触动没。

　　回办公室，暮色还没降临。天空还有亮光。下楼，经过小操场，两个同事（一对夫妇）正在散步，我对他们微笑。女同事看着我，笑道：跟小白菜似的，白白嫩嫩的。

　　我哈哈大笑。佩服，敢情这小白菜还可以这样用。只是，白虽白，却不嫩，充其量老白菜一颗。夏天刚刚开始。放眼望去，雪藏了一个冬天，露出来的肌肤，都跟白萝卜白菜帮子似的。只是再强大的白萝卜白菜帮子，也敌不过恶毒的太阳，更敌不过杀猪刀一般的时光。

　　（写于2013-5-27）

En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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